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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貴的泥人攤常年擺放在浦陽城四牌樓處。
阿貴是個孤兒,他所有的財產(chǎn)就是一只木箱,一條板凳。
阿貴從13歲起就跟著一位山東的師傅學做泥塑了,師徒倆基本上走遍了浦江縣的每個鄉(xiāng)村,還被人請到鄰縣的諸暨、義烏、建德等地去塑神像。聽老人們說,那年阿貴的師傅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喝醉酒掉入了浦陽江,而那時阿貴的技藝已超過了師傅。
阿貴的話不多,遇到下雨天,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屋檐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對面張氏祠堂后面那柱子上的飛禽走獸,以及各種神話,戲文的人物出神。許多的人物和動物只要他見過,或者給他描述過,他都會給捏出來,而且是形態(tài)逼真,栩栩如生。
阿貴是個勤勞樸實的人,大多數(shù)的日子里,他總是會去這鎮(zhèn)上擺攤子,或者去趕廟會。一團團五顏六色的面泥,一把把形狀不一的塑刀、剪子,在阿貴熟練地輕按細挑下,只一會功夫,活靈活現(xiàn)的小泥人就出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讓人愛不釋手。
那天,一個著繡花旗袍的女子來到他跟前說:“阿貴,幫我捏個人吧。”
阿貴只顧忙著捏泥人,所以低著頭問道:“哦,是秀芝呀,捏啥人?”
秀芝拿出一張尺寸不大的30多人合影黑白照片,指著其中一人輕輕地笑著說:“我的男朋友。”
阿貴抬頭看了看這張不是很清楚的照片,也確實感覺到了照片上的男人正如秀芝所說的長得英俊瀟灑……于是,一塊看似毫不起眼的泥,在阿貴幾個手指飛快捏弄下,不到幾口煙的功夫就是個活脫脫的人了。
秀芝睜大著眼睛死死盯著這泥人半晌,然后笑著說:“像,像,真像。”再然后,她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小心謹慎地把泥人包裹好,付錢后走了。
阿貴沒料到,六天后秀芝又來叫他捏她男朋友的泥人像了,而且一下就捏了三個,她還說:“阿貴,你有所不知,我這是要用這泥人托人幫打聽他的下落呢。”
阿貴聽后撫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秀芝笑了笑,然后又多給她捏了三個同樣的泥人,而且分文不收。
其實阿貴早就聽說過這鎮(zhèn)上李氏大宅的二小姐秀芝在南京讀大學時,同離這鎮(zhèn)上有15公里處的一戶洪姓人家的男孩子相愛著,而且倆人都是進步青年和高材生,令人不解的是,二年前的一天,大學還沒畢業(yè)的男孩子突然說要家中有要事回去一趟,后來就再也沒有回校了。秀芝也去過男孩子家,可他父母同樣也不知其下落,男孩子的家人找遍了所有親戚朋友,同樣杳無音訊。
三個月后,秀芝來到阿貴的攤位前拿出了一張報紙,指著報紙上照片的一個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的男人悲傷地說:“阿貴,你說我怎么那么傻?怎么會愛上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這人現(xiàn)在上海開著一家公司,已同別的女人結了婚,還同一些日本商人有來往,是什么中日商會的副會長……”
阿貴心里一顫,啥都沒說,抓起了一塊泥團。
秀芝又說:“阿貴,我這是最后一次求你給我捏這人了,就按這報上的照片捏。”
阿貴點了點頭,仍然啥都沒說,隨后那手指如魔術師般變幻莫測地玩弄著那泥巴,你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指是如何進行捏泥人的,等你看到他的手又開始拿起另一塊泥團時,那泥人已完成了。
秀芝接過泥人像后也是啥都沒說,而是抺了抺眼角的淚水,然后對著阿貴鞠了一躬后就走了。
從那以后,阿貴仍然同平常一樣去四牌樓擺攤,也被人請去塑像。他只記得為秀芝捏了八個她男朋友的泥人像后,就沒見到她了。
有一天,阿貴被人領著去鄉(xiāng)下看二個他熟悉的人,當他被領進洪氏祠堂的大門時,看見圍滿了人的廳堂上置放著二個人的靈堂。讓他驚訝的是,這靈堂的上掛著的一張男人像片居然同自己為秀芝捏過的八個泥人像一模一樣,而且這靈堂上居然也有秀芝的像片。
村里的人告訴阿貴,男的叫洪光,女的叫秀芝。這女人拿著泥人像找到了男人,又雇人去刺殺了男人。事發(fā)后,當女人得知男人不是漢奸,而是暗中幫助蘇北新四軍運送布匹和醫(yī)藥等物資的抗日志士,也得知同男人結婚的女人根本不是妻子時,女人就自盡了……
阿貴覺得自己的胸口一陣陣疼痛,雙膝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滿臉掛滿了淚珠。
從那以后,這浦陽城上再也沒見到那個身懷絕技的阿貴在捏泥人了,人們在傳說阿貴先是去了蘇北,然后又去了延安。
(作者:孔繁強 該小小說曾獲得第十屆全國微型小說(小小說)年度評選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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