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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兒是越國豐安縣有名的鑿石工匠。

      牛兒砌的田埂不會跨坍，只管放心種田。他鏨的石磨、石碓，比別人鏨的絕對出粉要細，用來順手省力。他刻的石碑，更是深得祖上秘傳，生動傳神。

      牛兒是個孤兒。那年，牛兒的父親在越吳爭霸中，戰(zhàn)死在了吳國的城墻下，母親隨后悲憤而死。

      當牛兒把那精致的石磨往甜兒家院子里一放時，甜兒便成了牛兒的妻子。那年，牛兒25歲，甜兒18歲。

      許多的日子里，牛兒喜歡帶著甜兒去縣城外不遠處的一些寺院，因為那寺院內的大經(jīng)堂和彌勒殿上有牛兒的杰作。

      那天牛兒說，過些天就要同師兄弟去楚國接10余座寺院的活，那兒的工價不錯。

      當一遍遍撫摸著石碑的甜兒臉上綻放出笑容時，牛兒便用一雙布滿肉疙瘩的手臂抱起了甜兒，甜兒一下子便陶醉了……

      誰也沒料到，那10余座寺院的活還沒去做，牛兒就被抓走了。那天，牛兒見塵土飛揚中一群手持兵器的人馬來到了自己鋪子。

      一個身披鎧甲的將軍看了看，摸了摸牛兒這些石雕工藝品后就笑了，說，找的就是你，跟我走吧。

      當牛兒的目光越過將軍手中的劍和士兵的刀，落在不遠處一群男人身上時，他驚呆了。因為這些男人不僅被蒙著雙眼，而且還被繩子相互穿綁著，在官兵押解下如一串串行走在泥道上的魚。

     牛兒記不得走了多少路才到達目的地，他只記得同甜兒分別時，甜兒臉上掛滿淚珠不停地說，你要給我回來，給我回來。他居然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不停地點頭。

      當牛兒被摘下蒙面布時，才發(fā)現(xiàn)到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山上，而且在這雷竹森森、蒼松蔥蔥的山上，早已聚集了數(shù)千不知哪來的工匠。

      將軍說，你們非常榮幸，因為你們要為姑蔑國建造一座舉世聞名的宮殿。在沒有完成這項工程前，誰都不得離開規(guī)定的范圍，否則格殺勿論。

     誰也沒想到牛兒他們在官兵們的刀劍下，開始不停地鑿挖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地下石窟，然后依靠肩挑背扛將這些石塊運送到衢江、靈山江、塔石溪三水交匯處筑壩的繁重體力活。

     在普通人看來沒啥區(qū)別的石塊，在牛兒的眼中卻是有靈性的。他總是能按這些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的石塊鑿出一座座整齊完美的殿堂和寢室，所以牛兒得到了監(jiān)工頭的賞識。

     牛兒在石窟內干活時，眼前總是有一個人影晃動著，那人就是甜兒。因為監(jiān)工頭對他說過，你只要好好干，如期完工就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工錢回家。

      工匠賈獻說，牛兒，你就領著我們抓緊干，我也想早點回家抱媳婦。

可工匠明兒卻不這樣認為，說，牛兒，你千萬別相信監(jiān)工頭的話，這監(jiān)工頭鬼得很。

     牛兒說，我只想早點回家見甜兒。然后就是不停地干活。

     晚上休息時，牛兒想，是不是明兒的手藝不如自己而得不到監(jiān)工頭的欣賞在妒忌我？

     牛兒總是很少說話，只顧埋頭干活，可常常吃不飽飯，不到一年，原先布滿在手臂上的肉疙瘩也不見了。明兒也總是勸他別相信監(jiān)工頭的話，不能這樣玩命地干。他聽后還是說，我只想早點回家見甜兒。

      五年過去了，牛兒的手臂競成了竹桿子，細而無力。當他看到一個又一個累倒的工匠被抬出石窟，一個又一個新征召的工匠進入石窟時，他漸漸地有了一種恐懼感，因為誰都不知道這迷宮般的地下石窟何時能完工。

     這天，監(jiān)工頭又來到施工地對工匠們說，這工程進度太慢了，今晚你們必須加工。

     再加工，工程進度會更慢，老工匠一半多人已累倒了。明兒說。

      完不成工程進度，誰都別想休息和回家！

      那天，牛兒去監(jiān)工頭的辦公房領工具，剛到門口，就聽到這緊閉著的房內傳出談話聲了……

     大臣說了，必須在半個月內如期完成主宮設施，否則就拿我倆是問。

     這不可能，主宮設施開采難度非常大，這食物又不夠，這幾天又累倒了百來個老工匠，咋辦？

     還是老規(guī)矩，秘密就地掩埋，絕不能壞了大事……

     牛兒心里一顫。

     當牛兒把這探聽到的事悄悄告訴明兒后，明兒說，我也剛從征召進來的工匠中得到消息，這石窟是吳國人秘密勾結姑蔑國大奸臣展邱私下建造的。為謀滅咱越國，他們將把石窟作為囤積糧草和藏兵之用。剛才監(jiān)工頭陪著一起進入石窟的那人就是展邱的親信，而且監(jiān)工頭本人就是吳國人……

     牛兒驚呆了，眼前不時交替出現(xiàn)著甜兒和慘死在吳國人刀下的父親，然后愣愣地看著遠方不停地說，我只想早點回家見甜兒。

     這天，就在牛兒、明兒、賈獻等人正商議著如何讓工匠們罷工或者逃離這石窟的事時，突然，一大批手持兵器的官兵涌進石窟內并包圍了他們。大奸臣展邱笑了笑，說，你們不是想早點回家嗎？我現(xiàn)在就送你們走。

     就在官兵們押著這些絕望的工匠走出這石窟洞穴，來到山腳下時，這賈獻居然跑到展邱身邊笑了。

     誰也沒料到，展邱瞟了一眼賈獻后笑了，說，知道太多的人同樣也要送回老家去。

     賈獻驚叫道，展大人，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我是你們的人呀……

     賈獻的話沒說完，那暴風雨般的箭就飛向了他和工匠們的身上。

     牛兒倒下時笑了，因為他看到電閃雷鳴后暴風驟雨來了，山洪暴發(fā)了，那憤怒的泥石流將來不及逃命的展邱等官兵吞噬了，也把這石窟的洞口掩埋了……

     牛兒倒下時笑了，因為他吸吮到了一口雨水，他說，這雨水真甜，真香，是甜兒送來的……

              （作者：孔繁強   該小說榮獲首屆“龍游石窟杯”全國小小說（故事）征文大獎賽二等獎(一等獎空缺））